Y国音乐大赏典礼现场，人声鼎沸，媒体云集。
低调却不失内涵的黑色迈巴赫停靠在路边。
身穿幽蓝色长裙鱼尾礼服的少女被人牵引着从车上下来，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站位靠前的媒体们更是立刻举起手中的相机拍个不停。
今晚这位压轴出场的不是别人，而是半年前靠着第一张专辑就杀遍全球音乐圈的天才少女。
如果能第一时间对她进行采访，那肯定是绝无仅有的大新闻。
闪光灯耀眼，记者一边举着相机，一边握着话筒，对着宁烟的方向争先恐后。
“宁烟！宁烟！”
“是宁烟！”
有专门从华国过来的粉丝记者抑制不住地兴奋挥手，声音几乎要盖过在场其余的呼喊声。
宁烟视线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察觉到是来自华国的友人后，特地停下脚步对着那几人的方向挥了挥手。
在场的记者更激动了。
宁烟还没停留几秒，一只大手便揽过后腰，将她整个人抖都往怀里带了带。
“干嘛呀？”宁烟被洛斯带着往前走，侧目小声嘟囔，“我打个招呼呀。”
“等会儿再打。”
洛斯狠不得把两只胳膊都捂在她后背上。
今日这条蓝色裙子是露背设计，当时挑衣服的时候他就觉得另一条同色不同款的好看，偏偏宁烟就是看中了这件，带着楚铭一起说他是老古板。
洛斯手贴在宁烟后腰上，过高的温度通过皮肤接触的地方传递过来，让宁烟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你别遮我裙子呀，多好看的设计。”
宁烟想去扯掉身后的手，奈何周围全是摄像机，只能边走边表达自己的不满。
按照她的角度来看，这裙子的亮点除了鱼尾就是露背，颇有点她人鱼形态意味，她头发长，把后背遮住了不少，洛斯根本没必要挡着。
可洛斯却不理解她的想法，只是带着人默默走快了点，走完红毯签名前低声和她道：“下次不许穿这种。”
宁烟签完名后被迫穿上了男人的西装外套，不得不默默在心里骂了他一句老古板。
音乐大赏主要评定的是上年度最具影响力的作品，在场受到邀请的有绝大部分都是资历很深的前辈，像是宁烟这种新人，只是很小一部分。
不过，直到最后主持人公布了最具影响力的获奖者是宁烟时，在场所有人几乎是早有预料般看向她所在的位置。
没有质疑与惊讶，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位天才少女在音乐上的优秀天赋，那座最具影响力的奖杯，她实至名归。
在一片欢呼声中，宁烟提着裙摆走向颁奖台，接过话筒临场发挥着获奖感言。
她想到什么说什么，明显没什么先后顺序，却字字句句真诚无比。
直到最后致辞结束，宁烟深呼吸一口气，对着台下众人郑重地鞠了一躬。
她并非真的热爱音乐，她所能走到今天的地步，全部都是应为原主的执念与她与生俱来的能力。
比起场下这些真正优秀且在所热爱音乐事业中燃烧自己的人，宁烟觉得，这个奖项自己受之有愧。
一躬完，她缓缓站直，台下是经久不息的掌声，宁烟却遥望着人群尽头，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小人鱼弥亚，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做的更好吧。
......
颁奖典礼结束后，宁烟和洛斯第一时间离开了现场。
一些想要抓机会采访的记者们得知后纷纷痛恨着自己动作太慢，拿着话筒肠子都悔青了。
海边别墅外起了篝火。
恰逢初春，夜风料峭，还带着霜露的潮湿气。
两道人影依偎着坐在篝火边，脚下散落着几只空掉的啤酒罐。
宁烟脑袋靠在洛斯肩膀上，脸颊被火光熏得微红，呼吸之间带着浅浅的酒精气。
原主的心愿她到现在已经全部完成，洛斯的好感值也早就刷满，事到如今，也该到了分别的时候。
或许是今晚的酒有些烈，宁烟第一次想要在离开前说点告别的话，她喉咙动了动却意外的感到些许滞涩。
“怎么了？”
洛斯侧目看向她，淡金色的瞳孔映着火光忽明忽灭，脸上的笑莫名添了几丝异样的情绪。
他掩藏的很好，可宁烟还是注意到了。
或者，用更准确的话来说，早在半年前，她就已经发现了。
宁烟盯住身边男人的眼睛，朝他轻轻笑了声。
几秒钟后，将脑袋从他的肩膀上移开。
肩膀上突然失去的重量连带着他的心也往下坠落一瞬，无法言喻的钝痛。
“纪淮时。”
宁烟轻声开口，后背靠在金属质地的椅背上，目光投递向眼前的大海，没什么焦距。
“你和我说说洛斯的事吧，和他相处这么久，骗了他这么久，我却还不知道他的故事。”
身侧男人僵硬了一小会儿，学着她的样子眺望前方，故作轻松地开口：
“居然被发现了。”
宁烟睫毛颤动，“其实你也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纪淮时不置可否，轻笑出声：“所以，你确定在这种时候，还要和我讨论那个碎片的事吗？”
“要的。”宁烟转头看向他，“我想知道。”
纪淮时沉默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后颇为默契的转过头，海浪声夹杂着篝火噼里啪啦的声响，缓和了一些这怪异的氛围。
“你听说过被信徒遗弃的神吗？”
良久的沉默后，纪淮时突然开口。
宁烟点了点头，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纪淮时又道：“洛斯就是。”
海神掌管大海的一切，不仅是海洋生物，也要兼顾那些渔民们的生计。
两头都是难以平衡的角色，但他做的却很好，自诞生起便从未出错。
直到有一天，人类不再满足于既定的航行海域。
他们建造了更加庞大的船只，更换更先进的捕鱼工具，对海洋里的生物进行前所未有的捕杀。
甚至将数不尽的垃圾与废水排进海里，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无数生物因此濒临灭绝。
海洋生态平衡被破坏，人类的行为很快遭到了海神的惩罚，先是一场不痛不痒的海啸，后来是海上航行遇见的可怕飓风。
可人类对此意外做出的选择居然只是献祭。
洛斯收养了那个幼小的孩子，养在身边，代替他成为警告人类的信使。
一旦出现不合理捕杀现象，船上的渔民们便会被惩罚，卷入海妖的梦境里，与他做一场灵魂和永不出海的交易。
但洛斯显然低估了人类的虚伪，他们表面满口答应，回去后却暗自组织了一场弃神计划。
洛斯被他们单方面抛弃了。
没有信仰，没有供奉，加上海洋生物岌岌可危，原先强大的海神无法控制飓风或者海啸，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东西失控。
无数船只碎裂在海难里，房屋被淹没，人类那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试图重建被破坏的神像，拿出更多更好的祭品，可这一次，是神遗弃了他们。
那一年，人类因为自己的无知与自私，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直到数千年后，人类文明才得以重新建立......
.......
纪淮时嗓音很淡，他一边说，一边去看身边宁烟的反应。
却看见她盘腿坐在椅子上，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了灌啤酒，不知不觉已经喝了一大半。
“我就知道，他那样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本性肯定不坏。”
宁烟眯着眼睛又喝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原先那些恶劣与冷漠，只是他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而已。
纪淮时眼底情绪复杂，“故事听完了，你现在要走了吗？”
宁烟对上他的视线，“你同意让我走？”
纪淮时喉结动了动，“我们这半年算什么呢？”
“什么算什么？”宁烟扑哧一下笑出来，“纪淮时，你原先跟我打的赌你不会忘了吧？还是说，你对我动了心？”
是哪个赌她会爱上他的游戏。
“虽然是玩游戏，可我从来不做被支配者。”
宁烟一点点靠近他，直到两人唇瓣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一厘米，才堪堪停下。
纪淮时僵硬着上半身，呼吸乱了分寸，想要克制这种异样的情绪。
胸口却被突然按住，宁烟掌心靠在纪淮时的左胸口，瞧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笑得像个狡黠的狐狸。
“纪淮时，你的心怎么跳这么快？”
纪淮时无法回答，只能眼睁睁看着刚才还靠在自己身上的少女突然拉开距离，面色平淡，刚刚的旖旎仿佛都是假象。
“你看，我从来都不是被支配的那一个。”
少女清冷嗓音让纪淮时恍惚了一下，随后竟低低笑了出来。
她说的没错。
早在提出这个赌约的时候，他就已经无计可施。
或许，比赌约更早。
“洛斯。”
宁烟突然看着他喊洛斯的名字，“我之前问你会不会永远和我在一起，你当时的回答是愿意。”
“那么现在，轮到你履行约定的时候了，用碎片的方式。”
是的，宁烟一直都知道洛斯其实并没有消失，而是被纪淮时压制在身体里。
小世界具有不可违抗的规则，堕神结契的代价便是其中一点。
洛斯无法违抗和她之间做的约定。
这也是宁烟今晚会如此直接了当拆穿纪淮时身份的底气。
很显然，她的想法是对的。
纪淮时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尤其是感受到体内那颗碎片蠢蠢欲动的心思后，更是想要直接将其捏碎。
可是他不能，他现在只是一小部分的神识体，没办法做到伤害与自己有着共同神格的碎片。
他能影响小七的系统能量，却没办法影响小世界的既定法则。
她很聪明。
他早就知道。
被拆穿后，纪淮时像是破罐子破摔，索性对着宁烟问道：“你是觉得，我不会让你走吗？”
“我总要给自己留后路。”宁烟被他眼神里流露出的受伤烫到，匆匆移开自己的视线，“毕竟我们本来交集就不多，你要是故意为难我怎么办？”
“交集不多？”
纪淮时重复着四个字，像是嘲讽自己似的，低头时几乎要将后槽牙咬碎了。
“是啊，我们本来交集就不多，所以你对我这么狠心，我其实应该理解的。”
可是，再怎么理解，真的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依旧很不甘心。
心脏在抽痛得厉害。
纪淮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病入膏肓的患者，可只要她一个亲吻，一个拥抱，一句话就能痊愈。
不，或许简单到只要一个被坚定选择的眼神。
纪淮时看向她，他试图在宁烟冷淡的表情上找出点什么，却一无所获。
“你，怎么了？”
宁烟有些被他的反应吓到，尤其是他看过来的眼神，幽沉又浓烈，让她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差错。
否则，她怎么会在纪淮时的眼里看到浓重的爱意？
“只是想到了一些伤心的事。”
纪淮时深吸一口气，“既然决定要走了，不准备对我说点什么吗？”
宁烟诧异了一瞬。
她确实原本想要说点什么的，只是还没想好。
“那……”宁烟斟酌了一下，看着他缓缓开口，“我们下个世界再见。”
纪淮时低头闷笑。
一开始只是很轻的低笑声，渐渐地，那笑声一点点扩大。
男人伸出一只手罩住自己半张脸，眼睛被覆盖住，同时遮挡了里面就要沁出来的泪意。
宁烟只能看见他一小快下巴，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胳膊，“喂……有这么好笑吗？”
纪淮时摇摇头，沉默着平复了心情好一会儿，再次抬头的时候却恰好对上她明亮的眸。
只是这一秒，原先被压抑住的情绪便无法抑制了。
“烟烟。”
男人低语着她的名字。
宁烟刚露出疑惑的表情，后脑便被他大力扣住了，纪淮时动作迅猛，快速朝她的方向凑过来。
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要亲她，急忙就要推开。
可纪淮时只是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长密睫毛刮过她的眼皮，有点痒。
宁烟被扣住的后脑年带着脖子僵硬着发懵，呼吸不可抑制的乱了节奏。
纪淮时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蓦地从喉咙间吐出一声愉悦的笑。
“烟烟，那就说好了，我在下个世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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