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这一阵子天气实在是好, 尤其是下过几阵大雨后,那些个绿植更是疯长起来,只怕紫萝山脉里的踩出来的路, 又被藤萝灌木给覆盖上了。
所以周梨最后也只叹了一口气,“关键要修路,也要恢复水田。”一线峡那边还要留人,不然也许真能挤出几个人来去临渊洼。
白亦初可是见不得她叹气的, 本来到这屛玉县后,她就整日都没得闲过, 除了要帮自己顾着衙门那边,还要与大家一起劳作, 本就万分心疼。“这些事情, 你先不用管。”
本想说叫她好好陪陪姐姐他们,但是那话他也说不出口来,毕竟姐姐他们也没空,都在跟着恢复水田呢!
说起来, 如今周家可不缺这点工钱了, 到底都是因为想给自己减轻负担。这一刻白亦初心中有着万分的负罪感,明明自己这寒窗苦读,是想叫周家沾自己的光。
不曾想到这最后来, 竟是拖累他们又过回了乡下的苦日子。
“你怎么了?”周梨听得他的话抬起头来,却见他怎么忽然满目的愧疚模样,甚是担心, 只拿手指去戳了戳他。
却听得白亦初说:“阿梨, 对不起,都是怨我,才叫大家吃这苦的。”
周梨当即就给了他一个白眼, 一时没好气道:“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呢,就这个?”又有些气恼的锤了他两拳:“到底有没有拿我们当自家人?还说起这见外话来?再说哪里苦了?我看大家都高兴得很。”
这话倒是不假,元氏在乡下半辈子是操劳惯了的,在城里的时候她就总是盼望着能回乡里动动筋骨摸一摸锄头,如今可不就是满足了她么?
再说也没有叫大家白干,不是有工钱拿么?
想到工钱,周梨不禁紧张起来:“这一阵子顾着忙,忘记给你算一算,还剩下多少钱了。”
如今这衙门里的所有花费,都是白亦初的父母给他留下来的,虽然一直在自己手里拿着,但每日流水一般支出去,她还没顾得上算呢!
正巧见挈炆来找白亦初,便朝他挥着手,“你且去忙,我把账目算一算。”不过算账这个事情,还是要找莫元夕的好,当下只叫殷十三娘帮自己喊一声。
莫元夕这几日没去城外和大家恢复水田,都在帮各忙整理那县里前几日翻出来的旧账。
真的是旧账,十几年前还有县老爷在这里时候的记录,只是因为没有得到完善的保管,大部份已经被虫蛀了,只能靠着从那些残缺的记录中,了解当时候这城中的实际经济面貌。
她被周梨喊来时,愁眉苦脸的。
“怎么了?”周梨以为是自己忽然把她喊来,打乱了她的进度而不高兴。
莫元夕妖娆的身姿满是倦意,只在周梨身旁的椅子上一摊,“我觉得这衙门的旧账不必看了,越是看下去,我便越是难以控制自己心里的怒火。”
“嗯?”周梨不解。
莫元夕只解释着,那账本虽是残缺不全,财政花费也记录得模模糊糊的,但关于老百姓的没有一两条,如此也难怪那十几年前还有县令在这屛玉县的时候,老百姓们那时候就开始购买私盐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这里的膨货通胀,银钱变得不值钱,一丁点的盐巴都要把人吃得倾家荡产的。
反正她如今是估摸没准那私盐就是县令自己倒腾的,将老百姓们的银钱都赚了后,就离开屛玉县了。
他倒是富得流油,这屛玉县却是在那时候就彻底给毁掉了。
周梨先是有些惊诧,但是仔细来想,此处山高皇帝远,还有那紫萝山脉这个天然屏障隔绝外面,他在这里倒卖私盐坐地起价,外头也不知晓,是真能干出这事来的。
当下也是忍不住骂了几声。
但气归气,正事还是要做,只叫她帮忙一起算账。
这些日子各项的支出看着是零零散散的,往日里只叫苏娘子这里帮忙看着,有人来取钱就放银子,却没想到如今核算下来,已经流了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出去。
而其中一部份,正是花费在了给大家开月钱上面。
不过周梨倒是一点都不可惜这十万两,反而一脸期待着,“虽然这十万两不是全部给大家开了月钱,但总之也是在大家的手里拿着,这十九号开了集市,想来这一次就更热闹了。”
上一次虽是夜深了,但其实还能继续卖,只不过大家那时候手里的银钱都是有限,捉襟见肘了,也是有心无力。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莫元夕点着头,对于这十几号的集市也是满怀期待着。
这时候千珞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姑娘,吃杨梅了。”随即穿着一身鹅黄色薄衫衣裙的她就映入眼帘。
但是更引人注目的,却是她手里那小竹筐里红彤彤的杨梅。
莫元夕还是有些没有适应此处的气候环境,想着这才三月左右,因此惊呼着,“怎么这杨梅就熟了?”
“在这里,就算是正月里吃甜瓜都不意外。”周梨笑着,只拿了两颗来尝,“多少一斤?”
十九号的集市虽然未开,街上的铺面虽也是零零散散稀稀落落的,但小摊位倒是不少,尤其是这卖果子的。
不过此前周梨真没看到有卖杨梅的,所以还不知道价格。
价格这个事情,她也一直关注着,是严禁天价的。
千珞笑回着:“是术木寨那边送来的,他们已经来准备十九号的集市了,路上遇着摘了不少,给姑娘你这里送了二十斤来,余下的听说这两日要给腌了做杨梅干
“竟是这么早就来了,可是晓得他们这一次都卖些个什么?”周梨不免是好奇,这还有几天呢!若是如同在他们上一次一般,卖水果的话,怕是放到十九那日,已经是不新鲜了,如何卖得了好价钱?
而且坦白地说,漫山遍野的水果,所以卖果子是赚不了什么钱的。
千珞摇着头,“不是呢!他们卖棕糖,奇寨老也跟着来了,说上次回去后,就组织了寨子里的人一起摘棕榈果子,三口大锅就没日没夜地熬了好几天,如今得了一千多斤的棕榈糖。”
周梨听得这话,一时对这奇寨老也是多了几分敬佩,“果然是多吃过了几年盐的人,就是比年轻人要会打算些。其他寨子是否有自己熬了棕糖我不知道,但是就咱们这些才在城里安家下来人,可没有一个得空去摘这糖棕果,到时候这些棕糖,只够咱们给分了去。”
一旁的莫元夕也对这术木寨多了几分期待,“昨儿家里头,若素才和我说,没得糖了呢!”
现在家里的大人们,几乎都一头扎在水田恢复之上。除此之外,各人的名下也有田产,所以实在是忙不过来,周梨家那边,也就是若素带着她那个小丫头阿荣给大家煮饭。
而且还要帮忙带着周天宝家的小儿子以及屏儿表姐家的女儿。也好在安之除了跟着甲字军的老爹们一起去城外送饭之外,还能抽空帮忙。
不过其实如今城中现在就是这个现象了,各家的大人白天几乎都是见不着的,全是小孩子在家中。
早的时候还担心安全问题,就比如周梨此前出进,殷十三娘都寸步不离,不过如今见着此地是真的安全,没有什么危险,人家小孩儿都不担心。
所以如果不是出城,她也不会耽搁殷十三娘,硬是将她拘在自己的身边。
殷十三娘自己也分了田,但她能上刀山下火海,就是不会下田,这两日见周边各家的田都清理出来,插上了秧苗,唯独她那里一片空荡荡的,可将她急得不行,好说歹说,才给雇了两个人帮她将田种下。
回头还和周梨说,分田给她,等于是白给她添麻烦,她都签了卖身契给周梨,又不怕饿死。
当下三人吃着新鲜的杨梅,莫元夕不禁又问千珞:“他们来县里的路,当时我们也走过一回的,菠萝臭榴莲倒是没少见,怎没发现有杨梅树?”
“那倒不知道,不过听说他们才摘了一丁点,还说这年岁好,等过几天彻底熟了,只怕掉得满地都是,我也想着回头去问一问哪里摘来的,咱们弄些泡酒喝。”千珞是山贼窝里长大的,那酒量从来不低。
泡酒是不错,“但咱们哪里还有酒?”即便是有些二锅头,但都要留着以防大家受伤的时候用来消毒,毕竟此处的医疗实在是恐怖,如今虽有韩知意再开设他的医馆,但药材几乎不完善,他自己也指望着十九的集市,看看能不能买齐了。
所以周梨早在半月前,就已经暂给
千珞得了这话,一下就焉了下去,“如此,只能继续嚼那酸浆果了。”
“你知足吧,有那酸浆果嚼就不错的了。”周梨说着,骂了她一句小酒鬼,方和莫元夕说道:“大部份人都是离不得这东西的,虽是有酸浆果解馋,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等着个两三个月,咱们这种下去的第一波粮食就出来了,若是有余,能酿些米酒出来,但是各家做也只得各家吃,那不会做的就只能眼巴巴看着,倒时候不如咱们自己办个粮酒坊。”
莫元夕一听这话,自然是十分赞成,她在芦州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这行商的日子。到了这边下田她不擅长,只能做些个琐事,实在是觉得自己没有贡献。如今得了周梨的这话,万分赞成。
立即兴奋道:“那感情好,回头只和十三娘说,叫她把田自己租给咱就行,省得到时候一年还要找她买三次谷子。”城中像是十三娘这样,分了田自己不靠田里的粮食吃饭的多了去,莫元夕这心里一下就有了个雏形。
周梨是十分赞同的,“那样也好,统一管理。不过这水田里的米酒,怕是解不了大家的馋,等奇兰镇那边的地都恢复了,青稞种起来,该去收那青稞回来才是。”
两人当下便计划起来这酿酒坊的事情,只说此处水果花样多,那时候什么果酒做不得?
正是说得兴奋之时,叫千珞泼了一盆冷水来:“你们有人么?”
于是她两人顿时果然就垮了肩膀,一脸沮丧,周梨只叹气着:“是了,哪里来的人?更何况修建粮酒坊,即便是有砖瓦建起来了,可酿酒的人呢?”
“酿酒倒是不担心,可以慢慢学。可是这城里四周连个砖窑都没有……”莫元夕就更萎靡了。
因此周梨又有了正事,当天晚上只同白亦初挈炆商量着,“眼下修路虽是重要,但这柴米油盐酱醋,柴不要我们管,盐也有了,米还在继续,可是其他的呢?到时候各种酿造坊是要有的,这砖瓦也就不能没有,我白日里跟本地人打听过了,城外是弯西沟里有不少黏土。”
只不过她话才到了这里就被白亦初给打断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们没人……”
又是没人。
不过还没等她叹气,就听白亦初说道:“即便是没有人,你说的这些,乃民生大事,自然是一刻不能延缓的,明日我再想办法抽几个人出来,先去修这砖窑。”
挈炆一听这话,有些防备地看朝白亦初:“你不会是想从我这里抽人吧?”
“不然你觉得哪里还能有人?”白亦初也是坦白。
周梨见他两个一时为了人就要剑拔弩张,连忙挤到他两个中间的椅子上坐下,“都别急,我只是说个计划罢了,咱们就眼前的事情,一件一件先坚决。”
挈炆这才退回去,白亦初也不理会他了,只转头朝周梨说道:“你考虑得周到,这些的确是一样不能少的,不过咱们虽是没有人,但十九那天,这酸甜苦辣,只怕也会自己酿造,倒不如那时候你找了他们,若是他们愿意大规模酿造,到时候咱也省去了不少麻烦,又能替他们增添进项。”
不然没有什么事情呢!且那人肯定是比县里多的。叫他们都来县城里做工,是十分不现实的,所以倒不如叫他们自己做了拿来卖还靠谱些呢。
而周梨听到他这话,却是愣在了原地,眼珠子都不动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满脸的懊恼:“看我真是糊涂了,白日里明明就听千珞说术木寨熬了许多棕糖来卖,如此我该能想到,他们寨子既然是卖棕糖,那别的寨子里肯定有人卖酱醋才对。”
因此一时间也不为这个事情着急了,只笑道:“这事儿我来同他们说。”如今也是打算好了,实在不行那天也不先忙着买东西了,主要先到处逛一逛,了解
等合理利用起来,不能样样都想着这自己来操劳。
“好,只不过若是觉得累,就叫别人去。”白亦初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也晓得这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只怕到时候还要周梨亲自去他们各处的寨子里做考察呢!
他是去过各处村寨镇子的,晓得那山路的艰难,自是不舍得周梨去吃这份苦。
然而周梨如今只满怀期盼这十九的到来,她好去做个统计,各村寨的人都擅长什么,到时候也合理利用资源。自然是顾不上白亦初这份担心,反而不以为然地摆手笑道:“没事,我如今一想到不用担心人手,地势可能也是有现成的,就不晓得多欢喜呢!”
如此说,这砖瓦窑也不着急了。
她这样计划着,隔日就同莫元夕商议。
这事儿她一个人肯定是办不得的,但她既然是从白亦初这里要了大权来,当然是要办得妥当。于是便叫了莫元夕来做助手。
期间得了消息,韩知意这一次带回来的人里,有会晒盐的手艺,其实就是将那粗盐里的杂质给剔除掉,好叫人也能吃。
周梨一得知此人会这本事,连忙交给了商连城,这些天里大家一起努力,好消息也就传来了。
如今那一线峡里的卤水池,不单是承包了整个屛玉县牲畜的盐巴问题,连人的都能解决了。
只不过这人口食用盐要求高,比不得牲畜马马虎虎就好,所以提炼的过程也费劲,因此产量并不是很大,吃的时候还要用锅炒一回。
但即便如此,周梨也觉得简直是天降甘霖下来,免去了去外面买盐的麻烦。她也和商连城打了招呼,十九那日直接挂上衙门的牌子支个摊子,将这平价盐和牲畜用盐一起摆上。
不过介于大家缺盐太久,生怕他们哄抢,因此又叮嘱到时候千万要在摊位前写明个告示,限量购买。
商连城果然不白长一个儒生外形,总算是心细了一回,不但用汉字写了限量购买,还跑去找了这会南北两边山民话的人,帮忙也用他们的文字给写了。
转眼这也就是两天到十九号,清唛河边的南广场上,已经挤满了摊位,提前来的商家们,更是早早将好位置给占领着。
周梨还没来得及去看,听得千珞逛回来,说人多就又有些乱糟糟的,心里就有了数。
踩着饭点去找白亦初做商议,“此前只想着恢复贸易,也就没多想旁的,可是如今人满为患,大家的卖的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要不然等这一次结束后,在集上做个分类,食品区里牲畜区域不管如何,都要给分开。”
不然一个卖吃食的小摊位旁边就是卖牲畜的,这叫小吃摊还怎么做生意?
白亦初的确没顾上想这个,听了周梨的话,想着还有两天的功夫,“现在分来得及么?”
“来是来得及,只不过大家提前来,自认为是占了好位置的,现在叫他们搬,怕是有些难。”周梨有些为难道。
白亦初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此事的确是我这里考虑不周到,但这才十七,就已经提前开市,只怕十九号后,他们又未必愿意全都撤走,没准便专门留了人下来。”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这个屛玉县,已经有些活了过来的样子,此刻处处都充满了生机,大家也不可能像是从前那样摆烂了。
“那,那我们给予些补偿?”毕竟这个事情,是衙门考虑不周而造成的,所以周梨提议。
但这个也不能去怪哪个,大家都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当时情况也不允许大家有多余的时间专门来思考这件事情的细节。
白亦初赞同,问着周梨,“我还有多少私房?”原本是想留着娶媳妇的……
“五六十万是有的。”周梨不知他问这个作甚?这前两日她和莫元夕才算过一回,不过花出去十万罢了。不过就算是白亦初没有了,自己还有啊!芦州和上京那边的产业,也没有亏钱的,日日有进项,有什么可担心的?
又问白亦初:“是要直接拿银子补偿么?”
白亦初摇着头,“罢了,不要拿银子给他们,那样实在没意思。这商业逐渐恢复,税赋自然是要重新提起来的,反正一开始就打算给他们减免,只不过还没合适的明目,如今正是个机会。就说明日南广场边上重新整顿,今儿要抽半天时间,不叫他们继续去出摊。咱也不白耽误他们,让他们都做个登记,等到时候开了商铺,给他们减免三个月的税。”半天的时间应该足够分化区域了。
“三个月?”周梨有些诧异,她还以为白亦初最少半年起步呢!
哪里晓得听白亦初笑道:“一次就给大头,往后小恩小惠,哪个还能放在心上。”好事要做,但不能白做啊。
周梨不得不朝他点了个赞:“看来你已经摸到为官的门路了。”
因白亦初还有别的事情,她当下也就自己找找人去办。
这里有一个好处,就是老百姓们都比较善良且心思单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也有可能早前遭受过那些强盗的迫害,使得这一对比下,他们觉得衙门简直就是活菩萨。
所以也是十分配合的,尤其是再得知往后他们也在城中开设自己的商铺后,可以减免三个月的税赋,就更加欢喜雀跃了。
周梨见此,又趁机道:“还有这一次开集结束后,大家都商量商量,往后决定要做哪一方面的营生?食品或是服饰等等,只要你们能将摊子摆起来,每一个类别你们都可以抽摊位的。”而抽摊位的时间就定在下月今天。
不过周梨也是将丑话说在前面,这摊位抽签,一来是为了以防大家争抢摊位起纷争矛盾;二来也是更方便管理。也允许他们一个寨子抽各种类别的摊位且多个,但是这摊位必须要摆起来,不可空余着,也不能转租给他人,不然就给收回来。
这话是没有毛病的,都是为了公平公正,所以大家也没有意见。
当下只叫他们中午就收摊,下午开始整顿这南广场。
至于这分类,周梨倒没有效仿自己那个世界的超市,毕竟这些不管上京还是芦州,就都有清晰的分类了。
就比如那芦州的城北,多的就是青楼瓦市等。
所以这南广场摊位的也是先打了几个大类别,然后再做明细扩展。
大类比如食品,食品里又分酒水类水果类熟食区域等等。
也和商连城一般,几处的言语都给写上,以免那不认识汉字的山民们到时候找不到。
不过这事儿倒是给了她一个启发,后来和白亦初说起以后书院的事情,便也提过这些山民的文字,是不是也要纳入书院之中?
不能总是要求人家和自己同化,自己也要了解对方,那自然是从他们的文字文化开始入手。
这个意见,白亦初自然是十分赞成的,文化就该多元化而非单一,更何况不管是山民汉人,都是自己的子民。
这一点上,周梨觉得白亦初的思想的确是十分开放,若是换作别人,怕是直接就给拒绝了。
就冲这一点,她觉得屛玉县的将来,绝对耀眼生辉。
十七这天下午,周梨一直忙到晚上月上中天,终于将这南广场的问题解决好了。
翌日一早,各寨子早来的商家就一一找着属于自己类别的目录摆上了摊。
他们这样积极,城里的汉人们也着急起来,甲字军家属也好,韩知意带来的那些人也罢,多多少少都弄了些东西来摆上。
连阿叶都在当天下午就开始支起摊子来。
景家村那边,就更不用多说了。
而也是十八这日,原本空荡冷寂了的县城里,那长街上竟然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即便是穿着不统一是汉服,但也恰好是这种多元化的色彩,正在慢慢将这做空寂的城池给填满。
久违的热闹声再度从街头巷尾响起来,白亦初早前收拾出来提供给远地老百姓们住的客栈,压根就不够了。
他们便自己另外寻住处。
好在这城里空房屋也不少,倒不必担心他们风餐露宿。
才十八就这么多人,可想而知明日该是这样的鼎盛热闹了,周梨也是和挈炆商议,不如明日那修路的恢复水田的,都放假一天,也叫他们来凑一凑这热闹。
然后喊人去寻白亦初做决定。这种有益于促进经济贸易的好事情,白亦初怎么可能会不答应呢?
因此想到明日都放假,周梨便也是高兴地去找她姐姐。
周秀珠听了,心里也是高兴,“既然大家都休息,那我们也不去田里了,明日也和阿梨你去转一转集市。”
一旁的香附虽也期盼着明日的集市,但还是忍不住打趣道:“公子和姑娘是越来越会算计了,这是晓得我们这一阵子手里赚了几个钱,明日就要给我们放假,叫我们将银子都花出去,一个子儿也不给留呢!”
说罢大家只笑起来。
金桂兰想要去置办一个像样的斗笠,只同周梨问道:“说半月镇和南眉河那边的斗笠十分精巧,都是用竹子编的,可比草帽要舒服不少,你可晓得要几个钱?”
周梨见她手里捧着两串钱在数,不禁笑起来:“你这些个钱,怕是能开一间斗笠铺子了。”
“这样便宜?那我买个两三顶来换着戴想来也不过分吧?”金桂兰前半辈子,都在为家里活为她老娘活。如今老娘没了,她解脱了,手里也终于攒钱了,自己喜欢什么也可以放心去买。
至于自己的身后事,也不用想,反正卖了死契的,到时候周家管呢!再不济,薄棺是要给自己一副的吧?更何况周家又是仁义人家,没准还要请个和尚给自己念经呢!
所以她一点不担心往后的事情,如今有钱就是要花。不过因听得殷十三娘都认了干女儿,她也跑去把阿荣认做了干女儿,还叫元氏帮忙做了个见证,因此明日还要给阿荣买新衣裳。
阿荣那边也琢磨着拿月钱给她这干娘金桂兰买礼物。
反正大家都对于明日的集市满怀期待。
周梨这一夜也睡在家里这边,和元氏挤在一起。
景家村那边的生意实在是多,从外来的人都几乎都睡不惯这吊床,所以竹编床铺成了他们的首选。
关键景家村的人手艺又好,那竹床面编得好打磨得又光滑,买回来连凉席钱都省了。
所以周梨还一直没有排上号,她又不愿意用特权,毕竟早前就得了人家送的几张床,哪里还有脸去插队?
如今也是和元氏躺在这竹床上,只欢喜得翻来滚去的,“好久没有睡床了,好舒服啊!”
看得元氏心疼,“你个傻孩子,人家既是有心送你,你收了就是,若是觉得过意不去,别处补偿便好。”
话是如此,周梨还是摇着头,“我到底也管了衙门里不少事务,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开先例,不然人人效仿起来,乱了规矩,反而不好办事了。”
元氏早就想问她,整日在衙门里忙什么?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如今得了周梨的话,只一个翻身马上爬起来,又是十分紧张又是有些说不上来的莫名欢喜,“阿初这孩子,真叫你管衙门的公务?”
“啊?”这有什么问题么?一来衙门不够人,二来自己确实是有这个能力,还是白给他管呢!这等好事,哪里找去?
元氏见她这表情,十有**是真的了,却是更担心了,“
周梨一脸得意,“他们说什么?他们行他们上啊?”不过话说回来,应该是自己从一开始就一直给白亦初帮忙,大部份时候白亦初也找自己商量,所以大家那潜意识里,估计已经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个女儿身了。
他们现在只在乎,遇到困难没有办法解决的时候,谁来替他们做决断解决问题。
元氏却是马上跳下床穿鞋,就风风火火去把香给翻出来,然后往灯盏旁边凑去。
“今儿不是烧过香了么?”周梨见此,甚是好奇。
元氏回头看了她一眼,“好姑娘,你爹娘在天上保佑你呢!我不得同他们烧香啊。你虽是没得做官,但每日办的都是那做官人的事,你想想着天底之下,哪里有姑娘家得过这样的殊荣。”这和做官有什么区别?想来就划算,小女婿一个人考了状元,小夫妻两个一起做官,多好啊。
周梨心说这算是哪门子的殊荣?每日累死累活,操心的事情又多,都导致自己这一阵子丢三落四的。
又想起那司马垣那边,还眼巴巴等着人过去,也不知道白亦初是怎么解决的,想想都头疼。
香很快就点燃了,檀香特有的味道一下就从房间里氤氲开了,好在这两面窗户都敞着,不然多了这几分烟熏,竟是给了周梨几分这屋子里又热了的错觉。
元氏烧完香,又是作揖磕头的,这才重新上床来,十分感慨地看着周梨,“南家的祖宗们要是晓得你有这样的本事,不晓得多高兴呢!等过一阵子方便了,我写信回去,喊周书源他舅给咱家坟地烧了,传达给祖宗们,也叫他们高兴高兴,顺便好好保佑你。”
周梨心说你高兴就好,一面催促着她:“元姨,快些睡吧,明日咱们还去集上呢!我和你说,南眉河那边的山民们编的花串可漂亮了,听说她们还做了不少辣味的腌菜,也不晓得是什么。”
反正周梨是很期待的,还有奇兰镇那边的山民们也来了,听说还有雪山上挖来的虫草,不晓得韩姐夫知道了,该多欢喜。
半夜的时候,下了一阵雨,打得窗外的芭蕉叶哗哗啦啦的作响,只不过翌日起来,又是晴空万里,地上再也找不到半点下雨的痕迹,唯独是星星点点落了些花瓣下来。
阿荣已经起来在打扫了,见周梨只说道:“大姑娘说,今儿不煮饭了,都去集上,说各地的吃食多得很,在家里吃饱了,倒那头也是干瞪眼。”所以她这里扫完了落花,等她干娘金桂兰一起去集上。
“也好,你且去吧,这落花不必管。”又抬头看了看满枝头的红凤凰花,“一会儿风一吹,还落呢!两天扫一次就好。”反正地面才被半夜的大雨冲刷过,没有什么灰尘,就是些落花罢了。
阿荣得了她的话,只高兴地谢过,忙去找金桂兰了。
周梨这里洗漱完了,元氏和周秀珠也来了,喊了莫元夕,正要去叫香附,却听说已经同月桂还有林冲夫妻先去了。
于是也带着若素安之姐弟俩出了门,往南广场去。
周梨想到了今日会十分热闹,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不少其他镇子上的人都是掐着时间来的,昨儿晚上陆陆续续到达,听说还有没到的。
所以那宽广的南广场上已经容不下他们了,如今摊位延升到了附近的长街上来。
周梨一时也是傻了眼。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多人了,总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样子。”周秀珠忍不住感慨,因见着前面摊位就有卖蒸鱼卷的,忙拉着爱吃鱼的若素上去。
那是南眉河边上的山民。不过周梨并非是从他们的服饰上认出来的,而是大抵昨儿自己在各处挂上了三四种语言的牌子,他们今儿他们也是随意用芭蕉叶或是其他大叶子挂上了招牌旗子,也是除了他们自己的文字之外,还有汉字。
所以周梨一眼就看到了旁边芭蕉旗子上不知道用什么颜料写着的南眉咕噜河鱼虾饭。
不但如此,这一条街往南广场望过去,全都是食品类别的。而这条街靠近的南广场摊位,也刚好是食品类。
她便猜想,莫不是这些从广场延升出来的摊位,也是遵守类别分类?
因此当下也顾不得仔细和她姐姐们逛集了,只和元氏那里打了声招呼,喊着莫元夕,两人便先过去了。
只不过周梨还没进广场,迎面就遇到了急色匆匆的挈炆。
挈炆一见到了她,就如同见着救星,“天晓得这么多人是卡点来的,我一早上起来,都吓傻了眼,你原本设的几处茅房,已是不够用了,我倒是在远处又设了两个出来,但人还在增添,怕是远不够的。”
这五谷轮回也是大问题,城中要将就清洁干净,自然是要好好规划。
所以周梨早前也是在四处设了几处公厕的,以免大家裙子一撩腰带一解,就随便在草丛里解决。
因此还做了路标做提醒。
这样是叫大家一眼能看到,没有随意躲在墙角屋后才草丛里方便的,也十分愿意去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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