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城,菜市场。
卖鱼小贩冲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少年招了招手:
“阿盛,你来了,快帮我看看摊子。”
阿盛似是有些无奈:“哥,又去吗?”
“是啊,大师说我今年就能转运了,当然要继续坚持供奉了。”
小贩伸手在鱼箱里随意洗了洗,在身上擦了擦,叮嘱道:“晚饭不用等我。”
阿盛点点头,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看着大哥的背影叹了口气。
“别真的是邪教吧”
闽城城郊,一个庄园内,早已经聚集了许多正在排队的人。
他们有的面带愁容,有的表情紧张,都像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小贩赶到的时候,见到庄园的大门已经打开,顿时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等阿盛回家了,应该早些过来的。”
他刚准备进去,却在门口发现了一个满脸好奇的年轻人,出于好心,他提醒道:“怎么不进去,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再不抓紧时间,今天可能轮不到我们了。”
那年轻人听见声音,看了过来,而后又回头到处查看。
“别看了,就是在跟你说话。”
“我?”年轻人指了指自己:“什么叫轮不到,生意这么好吗里面?”
“这话怎么说的,这可不叫生意,是我们请大师排忧解难。”小贩纠正道。
年轻人想了想:“得花钱吧?”
“呃是得花一点,但是这是表达我们的诚意啊。”
“那可不就是生意。”
小贩摆了摆手:“算了,跟你讲不通,我先进去了。”
说罢,他便走进了庄园。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响起,小贩一回头,发现那年轻人竟然跟了上来。
对方满脸笑容,自来熟地揽过自己:“哥,多给介绍点呗,我也是家里遇上点事儿,朋友推荐我来,但是我第一次来,不清楚规矩。”
小贩一愣,随后迅速推开了年轻人,见对方面露不解,他尴尬地解释:“我是卖鱼的,刚从菜市场过来,身上不干净,别弄脏了。”
年轻人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没事儿,我不在意这些的,都是劳动者嘛,有什么脏不脏的,倒是你别嫌弃我就行。”
小贩对他的反应有些意外,脊背稍稍挺直了些,而后好奇地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赚死人钱。”
“啊?”小贩怔住了,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年轻人洒然一笑:“别乱想哦,我在殡仪馆工作。”
“是这个意思,我还以为”小贩又是有些尴尬。
“我叫姜恻。”年轻人伸出手,小贩愣了愣,然后也伸出手握住了对方的手,点了点头:“高强,你叫我阿强就行。”
“行,阿强,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和一些要注意的地方,我第一次来,怕犯忌讳什么的。”
姜恻望向那如长龙一般的队伍,心里有些犯嘀咕。
这真是饕鬼的地盘么,怎么会这么明目张胆。
阿强只当姜恻也是过来寻求帮助的那些人中的一员,并没有太多防备。
“倒是也没有什么忌讳,不像道观寺庙那些地方规矩多的,你就进去告诉大师你有什么烦恼,然后听大师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就是了。”
姜恻“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一次花多少钱?”
“这个倒是没有明确的规矩,全凭自愿,但是听一些梦想成真的人说,花的钱越多,结果肯定是越好的。”
姜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还真是挺好的。”
“你遇到什么事情了,方便跟我说吗?”简短的沟通之后,阿强并没有在姜恻身上感受到早就习惯了的轻视,反而感受到了少有的尊重,因此也把姜恻当作了朋友。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些影响家庭和睦的琐碎小事。”
“不严重就好。”
阿强这才放心地安慰道。
“不严重。”姜恻耸耸肩:“家家都会遇到,但是不得不面对,就是这样的。”
正说着,那边过来一个穿着粗布长袍的光头,对阿强招了招手:“阿强,怎么现在才来,大师他等你很久了。”
“大师他在等我?”阿强受宠若惊。
那人微笑着道:“你的运,大师今天早上刚刚解出来,他是知道你每天都会来帮做杂事,念你心诚,才特地给你插了个队,一会儿见到他,记得好好谢谢他。”
“一定一定,多谢寂风法师。”
姜恻挑了挑眉,哟,还是个和尚?
正当寂风准备带阿强去见大师的时候,阿强却突然道:“寂风法师,那个我朋友遇到一些事情,没想到今天这么多人,您正好在这儿,您看能不能”
寂风看向姜恻,上下打量一番,而后颔首道:“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一起随我进来吧。”
“多谢寂风法师。”阿强喜出望外,乐呵呵地看着姜恻,似乎在说:怎么样,我还挺有面子吧?
姜恻也学着阿强的模样道:“谢谢寂风法师。”
在寂风的带领下,两人从侧门来到了内厅。
甫一进入别墅,姜恻就皱了皱眉。
因为这整栋房子的窗户都是紧紧关闭的,不仅如此,就连窗帘也是拉上的,昏暗的灯光加上熏木的味道,让屋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晦暗和沉闷。
两人刚到,上一个来找大师寻求帮助的人就满脸喜色,感恩戴德地退了出去。
姜恻好奇地观察着,发现那人的情绪不似作伪,精神力的波动也很正常,说明没有受到催眠,他就是在这里得到了想要的满意的结果。
房间里有几个蒲团,蒲团前面是一道纱帘,透过纱帘能看到后面有一个正在盘坐着的人,但那人具体长什么样,却看不清楚,只能模模糊糊看到轮廓。
姜恻心下了然,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大师。
他聚精会神地看去,竟是没有从对方体内看到任何光团,这就说明对方只是个普通人。
但这样的结果反倒是让他十分惊讶。
如果他真的能让人心想事成,帮人排忧解难,那就不可能会是普通人才对。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一个江湖骗子,但是骗术很高,说不定也真的懂一些道道,要么就是他只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小喽啰,真正的管事儿的并不会抛头露面。
正思索着,纱帘后面传来了一道声音,并不像姜恻想象的那般苍老,反而听上去很年轻。
“阿强来了,坐。”
阿强看了看姜恻,随后跪坐到了蒲团上:“大师,听说您给我插了队,算出了我要求的东西,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谢谢您。”
“不用谢我,谢谢你自己的诚心吧,我一向说求人不如求自己,你这不就是用行动帮助了自己吗?”
“是,麻烦大师了,那我那个.”
“阿强啊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你今年会转运,人生会迎来一次重大转折,有可能会飞黄腾达对吧?”
“是的。”阿强紧张地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那边沉默了片刻,叹息道:“我当时只是粗略地算了算,并没有细看,我仔细卜算以后发现,你的命格不像我想的这么简单啊。
虽然是转运,但是贪狼入命宫,却又逢煞,进取不在正途,虽然也会飞黄腾达,不过以后却并不太平,不仅随时可能会满盘皆输,而且还可能会有牢狱之灾,甚至会掉脑袋。
你近期可能就会遇到这个重大的转折,如果你想试试,那就尽力寻找破局的方法,在这之后的磨难之中,你会步步高升,如果你只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那就忍气吞声,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保持沉默,过完今年一切都会平安。”
阿强的脸色不太好看,踌躇道:“那如果错过今年”
“以后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听见这平静的声音,阿强的表情有些挣扎。
他站了起来,退到一边,姜恻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掉脑袋也没什么的,顶多就是老婆跟人跑了,孩子跟别人姓,你逢年过节回家一看,人家吃着你的喝着你的住着你的,白天揍你孩子,晚上睡你老婆,没什么大不了的。”
阿强表情一变,突然泄了气:“我再好好想想吧”
姜恻则接替阿强到了蒲团上,不同的是,阿强是跪坐,他则是坐在蒲团上,伸出去的两条腿几乎要蹬在纱帘上。
“终于到我了大师。”
“你是阿强的朋友吧,你需要什么帮助?”
“我要算事情。”
“你算什么?”
“是这样的。”姜恻满脸认真:“我女朋友嫌弃我下面毛多,我不信,因为我跟他前男友是铁哥们,我以前都管我女朋友叫嫂子,所以我看过,知道他肯定比我多。
但是大师您也知道,女人讲道理讲不通,我也不可能把她前男友我兄弟叫过来当场比对,所以就想请大师给算算,我,还有她前男友我兄弟现在各有多少根毛,最好能出具一个报告。”
说着,他递出一张纸条:“大师,这是我跟她前男友我兄弟的生辰八字,麻烦您给算算。”
一番话,把不远处的阿强听得目瞪口呆。
感情这就是你说的家家都会遇到的琐碎小事?
特么什么家庭会因为这种事吵起来?
不仅阿强听傻了,似乎就连大师都被干沉默了。
唯独姜恻胸有成竹。
给的两个生辰八字里,一个是他自己的,还有一个是梁知车的。
作为资深迷弟,梁知车给他透露过一个重要情报——
他是青龙男!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毛!
他料到如果这个大师可能会假借由头,说算不清楚,只会说毛多毛少,但只要算不出来梁知车是青龙,就说明绝对是有问题的。
但反之,如果真的能算出来,就说明对方真的有东西,到那时候再考虑到底是饕鬼还是隐世高人了。
最绝的地方是,江湖骗子惯用的察言观色根本没有用,因为姜恻刚刚说亲眼看见对方毛多,那大师就不可能根据虚假的情报来借题发挥。
大师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道。
“生辰八字不用给我,我的卜算跟一般的方法有些不同。”
“哦?是什么?”姜恻收起生辰八字,好奇地询问。
大师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拿来一个婴儿大小的精致的玩偶。
玩偶是一个大头娃娃,通体全黑,但身体上却布满了金粉绘制出来的怪异符咒,在它的背部还有红线缝制的痕迹。
姜恻认出这是巫毒娃娃,是一种十分阴邪的邪术。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到底是货真价实的东西,还是不过拿来唬人的道具了。
正当姜恻怀疑之时,大师开口道:“滴一滴你的血上去。”
姜恻有些犹豫,他总感觉这玩意儿不像是好东西。
但阿强却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来这里寻求帮助的每一个人都会有这样一个玩偶的。”
姜恻却还是不太愿意照做,因为他担心这东西会留下隐患,虽然他对巫毒娃娃也算有所了解,知道其特点,不过沾上饕鬼,无论怎么小心都是不过分的,谁知道如果真的是饕鬼,那他们特供的巫毒娃娃会不会有什么特别之处。
即使他跟玄清他们说好,如果晚上自己没有回去,就说明遇到了突发情况需要支援,可说实话,要是真的到那一步,还是太丢面子了。
思考一番,他还是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之策,对方只是普通人,那就先照做,直到结束为止,或是要求实在无法做到为止,然后抢了这个巫毒娃娃就跑。
打定主意,姜恻用牙齿咬破了手指的皮,呲牙咧嘴地挤出一滴血,滴在了巫毒娃娃上面。
他凝重地盯着手里的娃娃,同时感受着自己身体的变化,确定暂时没有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才放下心来。
大师再度开口:“然后,把你的生辰八字从它的嘴里塞进去,在心里默念想要问的问题,我就能得到上天的指示,将答案传达给你。”
姜恻闻言,低头查看,真的发现娃娃的嘴是可以打开的。
他把纸条卷成筒塞了进去,可塞到一半,表情突然出现了变化。
他扯开巫毒娃娃的嘴,里面露出了一只正攥着纸条的黝黑的手臂。
姜恻“诶?”了一声,抬头看向大师:“你们这里面怎么有工作人员?还是个童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