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继续辘辘向前,但马车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说吧,你是谁,本宫懒得猜。”
王安往彩月身上一靠,手里捏着扇骨,似笑非笑。
“末将何方平,参见太子。”
何方平并不隐瞒,肃然拱手行了一个军礼,抬起头道:“家父何长安,听闻有宵小作乱,特命末将前来与太子会和。”
“会和?是保护本宫吧。”
王安转念一想,很快就明白过来,只是轻轻一哂:“镇北将军和少将军的好意,本宫心领了。不过……”
从何方平的话里,他敏锐地察觉了某个信息,眼睛微眯:“镇北军,知道那几个人的来历?”
糟了,说错话了。
何方平心中颇有几分踌躇,和他父亲一样,他们父子在镇北军日久,深知宣云二州的豪绅世家危害,盘根错节,根本无法去除。
只是……
他抬头看了太子一眼,心中捉摸不定,他们之前和太子从未有过接触,虽然从太子在城外的一席话中,可以看出太子既有手段,又有想法,总体上来看,立场是偏向边将的。
但谁知道太子对世家的态度如何呢?
何方平来见太子,的确是存了几分借助太子来对付郑家那几个讨厌的世家的心思,只是真的面对太子,看到太子如此年少,他心中还是升起了几分犹疑。
太子,真的会在乎吗?
“这……”
何方平支支吾吾,轻轻叹息一声,没有说下去。
“行了你别说了。”王安将何方平的神情看在眼里,懒懒道,“还是本宫来问吧。”
“那些人,是昌王的,还是郑家的?”
虽然王安是疑问,但语气却十分笃定。
毕竟在边境还能有空闲将手伸到这边来,只是为了给他添堵,这样的人选几乎不做第二人想。
其实是郑家还是昌王都无所谓,反正他们也都是一伙的。
但不了解太子和郑家恩怨的何方平却狠狠吃了一惊,既惊且疑道:“殿下……知道?”
“那看来都有了。”
王安折扇一展,嘴角勾起一丝不屑:“还以为他们学乖了,没想到只是在京城学乖了啊。”
不说昌王,光是郑家,就和王安有不少积怨了。
之前给他使绊子、抬高粮价、和苏家竞争,这桩桩件件,王安可都记着呢。
现在居然还不长眼睛撞到本宫手里。
呵呵,那可就怪不得本宫了,你们要向本宫伸手,那就别怪本宫,把你们的手剁了!
“殿下的意思是……”
何方平隐隐有些猜测,但随即而来的不可置信又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猜到的一切。
莫非……难道……不会吧……
也或许……
太子真的,和郑家有恩怨?
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何方平心中顿时又惊又喜,他压住心底那股喜意,试探道:“莫非是与郑家之前便有所交集?”
岂止交集,交锋都有了。
王安不置可否,微微一笑,稍微坐直了身体:“与其问本宫,不如少将军跟本宫说说此此事的前因后果,说不定,本宫能为你们出出主意呢?”
何方平眼前一亮。
马车继续辘辘前进,不多时,便停在了府衙大门前。
现在的府衙大门,正站着寿光城的县令和驻守的边将,两个人并肩站在府衙面前,满脸堆笑,衙役和兵将分成两列,整齐威武
见马车停下,寿光县令立刻上前一步,脸上的褶子都笑出了一朵花,大声道:“臣寿光县令张超,恭迎太子殿下!”
“末将驻寿光偏将李光,恭迎太子殿下!”那边将毫不落后,连忙一把把寿光县令挤开,忙不迭地站在最前面,眼巴巴地看着太子的马车,心中十分焦急,刚才他眼神扫过被抓住的几个郑家人,更是暗暗后悔。
要不是他听信了郑家那些混蛋的话,现在也不至于落到这么被动的地步,要是太子殿下不想让他在互市分一杯羹……
寿光偏将呼吸一滞,眼神恶狠狠地往那几个人一瞪,都怪那些人!
此时心中满是如何讨好太子的寿光偏将显然忘了,他当初被郑家送上厚礼并暗示可以和昌王搭上线的时候,心中是如何的欢喜……
“对了,镇北军既然收了本宫那么大一个好处,是不是应该投桃报李呢?”
他们正躬身等候,忽然听见马车里传出一道少年的声音。
镇北军?什么镇北军?
寿光县令和偏将齐齐心中一突,没忍住向上看去,却看见太子的车驾之中,除了少年太子以外,竟还有一个青年。
一个但凡是北方边城为官,就不可能不认识的人。
镇北将军之子,镇北军少将,飞龙侯世子----何方平!
他怎么会在这里?
偏将心中大骇,连忙更深地低下了头,心中已经把来游说自己的那些郑家人的祖宗问候了十八代。
太子……已经和镇北军搭上了线?
相对于心中有鬼的偏将,寿光县令惊疑不定,一瞬间就明白了何方平出现在这里代表着什么,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这样,那这北边的局势,可真有点不好说啊,比起支持昌王的燕州,在这北方,谁要是和镇北军比话语权,那可真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自然,太子鼎力相助,我镇北军上下,自然感念太子大恩。”
何方平经过马车中的一番深谈,明显心中安定了不少,看向太子的神色也满是感激,此时当然毫不犹豫地站在太子一边。
毕竟……
除了太子允诺的那件事,可还有大量军需物资!
一想到太子所说的粮食和军需物资的数量,何方平就忍不住心头火热。
那可是棉和制作武器的良材!
更别说还有那么多粮食……
有了这一批粮食,直接就可以解决父亲的心头之患,谁还愿意去看那些豪绅的脸色?
更何况,还有太子承诺的那件事……
想起太子风轻云淡的表情,何方平就呼吸一滞。
“若是要对抗一个利益集团,最有效的,就是准备另一个利益集团。”
太子当时说出了他的方法之后,淡淡道。
他还记得自己不可置信的疑问:“太子……不担心我们没了制约,就此坐大吗?”
而太子的回答,却让他重新真正地认识了这位少年。
“怕,但本宫更怕,因为有别的制约,让军队不能胜,也不敢胜!”
“本宫更怕,北地的数万万百姓,被北莽所制,流离失所,我大炎山河破碎,分崩离析!”
“没了制约和被制约的危害,少将军觉得,谁更大?”
这才是真正的,心怀天下的君王气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