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圆x小太子if线
这个的新年,是重光小太子被废的第二年。
这个萧条的冬天,建章宫枯草断瓦,显得格外凄清。
九岁的小太子趴在墙头,看着外面举着热乎乎年糕的小太监们跑来跑去,那是膳房给所有十岁以下的小太监的礼物,看着热乎乎的年糕,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三天里,他只吃过奶嬷嬷找来的两个冷馒头。
自从被废,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大概是过年的缘故,他第一次那么渴望温暖的食物。
但,饶是肚子咕咕叫,他还是忍住了。
艰难地把视线从烧鸡上面挪开,才刚刚想要从墙头爬下来,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
小太子一低头,就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墙角下就蹲着了一个圆乎乎的圆子。
包子脸鼓鼓的,眼睛也圆溜溜的,穿得稀奇古怪的,抱着手里的烧鸡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如今的建章宫和废墟没什么区别,突然出现一两个迷路的小宫女也不奇怪。
只是见她穿着奇怪,小太子疑心她来历,不愿意给自己招惹是非,面无表情地想着,转头就想要走。
却见那圆圆脸的小圆子颠颠地跑过来,奶声奶气地和他打商量,
“哥哥,你知道桐花路怎么走么?
要是你不认识的话,告诉我最近的警察局怎么走也行!我拿烧鸡和你换。”
桐花路、警察局?
陌生的名词叫小太子警觉了起来,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太子早就因为宫闱险恶变得草木皆兵。
他微微抿唇,刚刚想说自己不知道,谁料烧鸡太香了,肚子突然间咕咕叫了两声。
小太子面色一僵,不再理会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头也不回地回寝宫去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已经红了耳朵。
他本以为自己不搭理她,她就会离开,谁知道她仿佛是破壳的雏鸟,第一眼看见了谁就跟在谁的屁股后面,愣是像是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鸡似的,左一句哥哥右一句你吃不吃,屁颠屁颠地跟着他。
小太子忍了忍,终于开口了,声音却是大病后的沙哑,语气冷淡至极,
“我不知道,你要是再不走,就有太监来抓走你了。”
小太子这话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回宫了。
果然,这一次那只叽叽喳喳的小鸡再也没有跟上来了。
奶嬷嬷病得很重,小太子给她换了毛巾,把剩下的一点馒头喂给她之后,出去给她烧热水的时候,却听见了外面突然间传来了动静。
小太子一顿,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匕首,眼神像是一头狼崽子,慢慢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走过去。
一直到了小太子靠近了,才发现动静不是什么居心不轨的太监,而是白天遇见的那个小孩儿。
一小只缩在墙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太子听了一会儿,原来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姑娘和爹娘走丢了,又不认识这个地方,半天没有遇见好心人指路,才哭得那么伤心。
小太子原地站了一会儿。
小姑娘抬头左顾右盼,看见了他表情有点怯怯的,大概是因为之前他凶得很,此时抽抽噎噎地看着他,像是找不到家的小鸟儿,带着泪的脸蛋还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我吵到你了么……我我我去远一点哭。”
他的手指紧了紧,还是开口了,“跟我来。”
小太子最终还是把她带回了宫里,领回了自己的偏殿。
给嬷嬷的热水分了一半给小屁孩,把床也让给了小屁孩,其实领她回来他就后悔了,毕竟现在建章宫的处境说是举步维艰也不过,瞧着这小屁孩白白嫩嫩的,恐怕也不是普通的小宫女,要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俊秀的小太子拧眉。
谁知道一转身,小屁孩就举着那只烧鸡眼巴巴地要给他做报酬。
小太子咽了咽口水,纵使饿得肚子叫嚣着,还是告诉她他不饿,让她自己吃。
她圆溜溜的狗狗眼里面全是感动,浑然不知道这个特别好看的小哥哥,其实只是因为担心烧鸡被下毒,宁愿自己吃冷馒头。
这一天的夜里,小太子是和那个圆圆脸的小姑娘睡一屋的,她睡床上,他就铺了草席睡地上。
等到大清早起来,床上的人已经消失了。
要不是被子被小屁孩乖乖叠好了,他都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就在他抿唇,刚刚想起身的时候,一伸手,却发现自己被围上了一条厚厚的红围巾。
红围巾是小学生圆圆上学第一天妈妈送她的礼物,又厚又大的一条,尾巴上还绣了一个“圆”,触感柔柔软软,被小屁孩认认真真地围在了他的脖子上。
红围巾边上,是小学生圆掏出来感谢昨天恩人的谢礼,掏空了口袋的满满一把糖。
小太子当初看了一眼就放在了一边,到了后来某一次,建章宫连馒头都吃不上了,实在饿得不行了,他才剥开了几颗糖。
有些甜牙齿,上一次吃糖是什么时候他已经有些记不清了,只是记住了那糖的滋味,突然间就想起了那个小屁孩红红的眼睛,像只小兔子。
本以为那次之后,再也见不到那个圆圆脸的小姑娘了。
重光太子被废之后,身边的仆从不是死了就是跑了,只剩下了一个奶嬷嬷相依为命。
因为奶嬷嬷拉扯他度过了建章宫里最黑暗的两年,少年从来都对她十分敬重。
奶嬷嬷大病初愈,小太子也很担心她身体,睡觉都睡不踏实,总要时常醒过来去看看奶嬷嬷的身体。
某一次,小太子起来发现奶嬷嬷不见了,才找出去,便看见了奶嬷嬷在殿外为秦皇后烧纸。
奶嬷嬷低低的哭泣声,压抑而悲伤,“要不是生下了一个重瞳的魔星,也不会克死小姐全家。”
才将将窗户高的小少年在门边安静地听完了她的哭诉。
没人知道他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只是每个瞬间,小少年的背影突然显得很单薄。
小太子刚刚想要转身,却突然间听见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问奶嬷嬷,“大婶子,您说的那个魔星就是里面住的小哥哥么?
我和您说,我妈妈告诉我,小孩子的眼睛长什么样是父母的鸡因决定的!”
小屁孩说不清楚“鸡因”是什么,挠挠脑袋继续和人瞎扯,
“克不克的,婶子您这是封建迷信呀,而且哥哥的妈妈去世了,您要是对那位小姐好,把错怪到哥哥身上,人家妈妈肯定要生气的。
我妈妈要是听人说我不好,肯定要拿着擀面杖打人的!”
……
小屁孩叨逼叨了半天,成功气得本来满脸悲切的奶嬷嬷一个仰倒,刚刚想要把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孩撵出去,手才刚刚碰到小孩儿的衣服,身后就响起来了小太子的声音,清清冷冷的,
“嬷嬷,我认识她。”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叫嬷嬷僵在了原地。
一时间不知道是问少年究竟有没有听到,还是继续撵那个小屁孩。
但,小太子毕竟是主子,奶嬷嬷对于这个小主子,总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更是有些害怕这位前太子,闻言松开了手。
小屁孩立马屁颠屁颠地冲了过去,像是一只小鸡一样绕着他转。
小太子一眼就看见了小屁孩在雪地里踩湿的小鞋子、冻得红彤彤的小胖手,提溜起小屁孩就去自己的偏殿了。
奶嬷嬷呆在了原地,只突然觉得,小太子对她的态度,似乎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
烤着火,小屁孩从自己的小书包里面掏出了许多的小面包和土豆,一股脑倒了一地,献宝似的给他看。
小太子第一次,没有拒绝别人的好意。
小学生圆圆其实自己也是看电视看的,但是和他一起烤土豆吃的时候,还是十分自信地给人科普什么是“科学”,什么是“鸡因”,听得小太子沉默了许久。
魔星么?
实在是太多人说他是魔星了,他也早就麻木了,大概这一次是因为养大他的嬷嬷也那样说……
小学生说着说着就突然间停下来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在他抬起了丹凤眼的时候,伸出小胖手摸了摸他的眼角,笑出了小酒窝,
“你的眼睛真漂亮,肯定是像妈妈,我妈妈也好看,我的小酒窝就像妈妈!”
这双眼睛,出生时据说是重瞳,长大后就算和正常人无二,还是会被人关注。
这双眼睛被人说过帝王之相、被人说过是魔星转世,却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漂亮,像他娘亲。
像娘亲么?
他第一次伸出了手,突然间想看看自己这双眼睛长什么样子。
和上一次一样,睡一觉醒来,小屁孩又没影子了。
她说自己背着爸爸妈妈偷偷来的,他只能猜她是什么世家皇族的姑娘,从宴会上跑出来的。
那一次撞见奶嬷嬷烧纸之后,小太子表现得和从前没有什么差别。
就连奶嬷嬷本人也没有什么差别。
但是小太子知道,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后来奶嬷嬷病又复发了,躺在床上不能动了。
就算是那次她背后说他是魔星,可到底,两年里算是奶嬷嬷照看着他的,养育之恩也不可能因为那一句话就一笔勾销。
少年就去太医院给她求药,太医院的人势利眼,人人不愿意沾惹上废太子这个麻烦。
但是小太子不怕,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小少年日日去,终于等到了唯一一个施舍好心的郭太医。
小太子松了一口气。
当他终于顶着一身的狼狈端来了给奶嬷嬷的药,满心期待地喂奶嬷嬷吃药,可是从小养大他的奶嬷嬷只是见他一眼,吓得尖叫一声,哭着往后跑,远远地躲了起来,只是反复念叨着“魔星”、“害死小姐”的话,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修罗魔鬼。
小少年端着药,第一次有点茫然无措。
那是他第一次毒发,他在汤药的倒影里面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红色的恐怖花纹爬上了他的面颊,像极了地狱里的恶鬼。
……
小少年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想要用水洗干净那肮脏可怖的花纹,但是洗不干净,一点也洗不掉。
他对着里面的倒影沉默了,极度的自厌自弃笼罩了他,当他着了魔似的想要用匕首划那可怖的花纹的时候,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了奶声奶气的童音。
他下意识地看见了自己的眼睛,她说肯定像娘亲的眼睛。
匕首哐当声落地。
就在小少年终于安静了下来,想要捡起匕首的时候,背后却撞上了一个软乎乎的小身子。
他僵住了,听到了那奶声奶气的声音的时候,更是浑身僵硬,几乎手指上的血液都失去了温度。
他自嘲地勾起了嘴角,尖叫吧,和奶嬷嬷一样,承认他是个魔星。
可是当小屁孩绕到了他面前,瞪圆了眼睛的时候,他没有听到尖叫,反而听见了小屁孩嫉妒又羡慕的声音,“咦,漂亮的人过敏都有花纹的嘛?
好酷喔,我也想要。”
小太子:……
欠揍的小屁孩果然吐不出象牙来,但是看见了小太子那副沉默又低落的样子,小屁孩挠挠头,开始问起来了小太子吃过什么、碰过什么没有。
小圆子的妈妈是个护士,从前她花生过敏的时候就是那样问她的。
她一本正经装大夫,小少年本想说没有,却在出口的一瞬间顿住了——
其实是有的,他在郭太医那里喝了一盏茶。
因为茶水放在太医院外间,人来人往的,他自觉不会有人在那里下毒,又站了一天渴得要命,就喝了。
小少年本来就聪明至极,方才不会是因为一时心魔,又被奶嬷嬷的反应刺激到了,几乎是立时就反应了过来,顿时心中一沉。
也许是看着小少年的情绪太低落,被提溜回了他偏殿里的小屁孩出奇地安静,只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狗狗眼偷偷瞅他。
见他似乎是很介意那“过敏”痕迹的样子,她想了想,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了给小少年准备的花生,自己狠下心来,用赴死一般的勇气嗷呜一口吃掉了花生。
没多久,她就嘴肿了,疼得泪花都出来的小屁孩这一次没有娇气地哭鼻子,而是屁颠屁颠地去找少年了,扯扯他的衣袖,露出了过敏后肿肿的小脸蛋,朝他笑得丑萌丑萌的,
“嘿嘿,不要伤心啦,你看我也过敏了!”
少年一愣,看着这个傻得冒泡的小屁孩,那一瞬间,突然间心变得很软很软。
“你是个魔星!”
“你克死了父母!”
……
那些喧嚣的闹声都渐渐远去了,小太子低下了头,目光里只剩下了那一只小屁孩,然后——
伸出手,敲了小屁孩一记响亮的脑瓜崩。
傻得冒泡的小孩儿被小少年拎着去洗脸涂药了,药是小少年从周围找来的消炎草药,把她一张小脸涂成了小花脸。
她十分郁闷地捧着小花脸,心想别人过敏怎么还那么好看呢?
第二天,小屁孩和往常不一样,竟然又在傍晚时分又来了。
还带来了她偷偷藏起来的过敏药膏,屁颠屁颠地送给了小太子。
小太子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想说这个对他没用,但是张了张嘴,还是收下了。
小太子出神地盯着那火苗,经过了一天的观察,他已经猜到了这事是郭太医做的,一个太医无缘无故害他,自然是因为背后的容妃了。
他心思百转,本来就是个聪明至极的人,既然已经猜到了,就断然不会再中计了。
只是,伸出援手的郭太医给他下药、抚养他长大的奶嬷嬷骂他是转世魔星……到了如此地步,他还能信任谁么?
小太子听着火焰的噼啪声,心中空落落的一片。
目光看向了小屁孩的红肿小脸蛋,他鬼使神差地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捧着脸蛋正在傻乎乎吹着火苗的笨蛋抬起头来,笑弯了月牙眼。
“我叫姜小圆,天圆地方的圆!你呢?”
“陈……陈重光。”
鬼使神差的,他突然说出来了自己的字。
字号本来就是大名要私密许多的,更不用说还是他这个会惹起许多麻烦的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想听她叫他重光。
果然,小笨蛋马上捧着自己的小脸蛋,重光重光地叫了起来,还偷偷地想要来摸摸他身上还没有消退的纹路。
见他低头,又光速收回了自己鬼鬼祟祟的小爪爪,朝他嘿嘿一笑。
这一天,小学鸡圆圆偷偷地在地上用木炭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姜小圆和陈重光,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心想,是一起过过敏的好朋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