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娴至今记得,来来终于破壳时,苏羡脸上挂着鲜少有的笑意。而来来才那么小点,爬出来时浑身黏糊糊的,一眼就把苏羡望着了,从此以后就都认着他了。
尽管他们属于不同的物种,但牵绊就是这样自然而然地产生了。沈娴很能理解那种感情,就像她对苏羡,亲手把他养大,哪舍得拱手让给别人。
苏羡走哪儿,它就跟只小尾巴似的跟哪儿。
苏羡要去太学院学习,它第一次还一直送一直送他到半途才肯停下呢。
而后眼巴巴地看着苏羡走远,崔氏才领着它回东宫去。
小时候它确实是很可爱的,后面越长大才越显露出模样的可怕性来。
可不管它长得多可怕,沈娴如何不知,骨子里它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
苏羡挨她骂时,它陪着苏羡一起挨骂,苏羡面壁思过时,它也陪着一起面壁思过。
所以沈娴从来都只是提醒苏羡当注意,却不曾真的阻止过他们相处。
她知道苏羡有分寸,何况他爹还给来来做了嘴套子,理应是伤不着人了。
便是以往来来没戴嘴套子的时候,崔氏和小荷也与来来日常相处,都不曾出过什么事。
沈娴之所以过来看一下来来,便是想看看它究竟哪里不对劲。
结果这一看之下,还什么都没问,就看出端倪来了。
来来的眼珠子泛红,显然暴躁易怒,很具攻击性。
这看起来压根不是它平常的状态。
故在弄清事情之前,沈娴谁都没责备,只让苏羡讲经过。
苏羡亦蹲在沈娴身侧,俱是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庆嬷嬷担心道:“女君,太子殿下,你们都站远点啊,要是它突然扑过来可怎么办!”
母子两个不理会她。
苏羡便不紧不慢地说了今天的事。
原本是他要喂来来的,可刚要准备喂时,又逢太学院的太傅过来了,于是只好把喂食一事交给了崔氏。
倘若他没去见太傅,而是留下来喂食了,他兴许能发现来来的不对劲,又兴许一时没注意便没能发现得了,那么今日被咬的就有可能是他。
崔氏尚且那副惨状,要换做是苏羡的话,细胳膊细腿儿的,可能来来一口咬下去,他整只手臂就都会没有了。
沈娴思及此,脸色变得极其冷厉,宫人们平时又不敢对它做个什么手脚,如果真是人为,最便捷有效的着手处便是来来的饮食。
她看着树脚下的肉盆,盆里的生肉已经被来来吃光了,但旁边的水槽里还留有来来饮剩下的水。
事情发生在来来食这些生肉之前,理应不是生肉的问题。
而后沈娴的眼神就落在了那水槽上,令道:“把那水槽搬过来。”
庆嬷嬷慌道:“女君万万不可,危险啊!”
沈娴自不会让宫人近前徒手去搬,而是找来一个勾子,把水槽一点点勾了过来。
水槽里的水有点浑浊,带着一股腥味。大概是来来食肉过后又喝了水所留下的味道。
但这还是无法阻止沈娴仔细闻过以后,从中辨认出不同寻常来。
这水里,果然有药。
她又叫了太医来,一味一味辨出水里药物的药材名字,罢后问太医:“这是什么方子?”
她精通医术,但这方子暂时还没用到过。
太医一时也无法得出结论,沈娴厉色道:“去给朕查。但凡宫中用药,皆是从太医院流出去的,朕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斯大胆,竟意图谋害太子!”
众宫人纷纷垂首,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