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转身回来的沈娴闻言,捏了捏拳头、扭了扭脖子,转身又走回去道:“看来方才没能让你长记性。”
北夏王爷意味深长地又看了苏折两眼,道:“也不知今日我邀静娴公主过来,究竟是对是错。”
从苏折进了这扇门,北夏王爷就若有若无地打量他。上次宫宴隔得远,中间又夹着六皇子,因而北夏王爷没有看仔细。
这次却是看得仔仔细细。
苏折敬了他一杯茶,举止从容。
北夏王爷道:“这次来大楚是第一次,以前应该没与苏大人见过,但苏大人看起来却十分面善。”
苏折道:“苏某也觉得王爷面相和善。”
北夏王爷笑道:“你姓苏,我也姓苏,大抵都是一个姓,所以有种熟悉感吧。”喝了一口茶,继而又问道,“不知苏大人家从何处,父母可健在,故乡在哪里?”
苏折淡淡道:“苏某独自一人,无父无母无故乡,得先帝恩垂,一直陪伴在公主身边。”
“哦,”北夏王爷叹惜一声,道,“原来如此。静娴公主在大楚,还多亏了苏大人照拂。”他神色有些沧桑寂寥,“往后,也请苏大人多多关照一些。”
外头沈娴和六皇子拧得难分难舍,看样子是六皇子惨败,痛得嗷嗷直叫。
若是再不去把那两人分开,只怕要出事情。
苏折和北夏王爷出来拉架时,六皇子还气急败坏大叫道:“流血了流血了!惨了我是不是毁容了!沈娴,你要是把我弄毁容了,看我不找你负责!”
的确,雪地里凭空多出好些血印子来。
苏折一把将沈娴抱起来扯进怀里,与六皇子拉开距离。沈娴还试图往六皇子身上踢上两脚,只是踢了个空,道:“再鬼叫,弄死你!”
北夏王爷连忙去查看六皇子的伤势,看见他脸上的确有血,可仔细一看又不见有伤口,于是往六皇子脸上抹了一把,见血迹下面的皮肤还是完好无损的。
遂北夏王爷转头看向苏折,道:“这血不是六皇子的。”
苏折眸色沉了沉,不由分说地抓着沈娴的手一看,见她手背上不知磕到哪儿了,血迹斑驳,还不停地往下淌。
北夏王爷见状,赶紧叫了自己的人来带沈娴去处理伤口,道:“你们去吧,六皇子这里有我看着。”
这次沈娴没能挣脱苏折的手,他不容抗拒地握着她的手腕。
到了房间里,下人取出药箱,苏折手指挑开药箱,便让下人退下了。
苏折给沈娴擦洗掉血迹,那手背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等苏折给她清洗伤口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有点麻木痛感。
“怎么弄的?”苏折问。
沈娴道:“不知道,兴许是方才一拳砸在了瓦片上吧,没注意。”
两人彼此沉默。
苏折的气息总是若有若无地侵扰着沈娴。
她喜欢他身上一如往昔的沉香,可以前能使她感到安宁的气息,今时今日却让她感到心乱如麻、不得安宁。
她失神地看着苏折给她上药,而后温柔细致地给她缠绕绷带,她好不容易才忍着不去握他的手。
他的手上,明明有自己最贪恋的温度。
苏折轻挑尾音:“醉了?”
沈娴勾了勾唇,摇头道:“我倒是想醉,可偏偏清醒得很。”
苏折给她手背绷带打了结,动作顿下,良久道:“早知你今日若是不想我出现,我便不来了。”
沈娴心里蓦地一痛。
他道:“上次在太学院的时候,不见你有如今日这般。是我疏忽什么了吗?”
沈娴难以开口。她该说些什么呢?
苏折伸手缓缓把面前的药箱推开,一手强硬地扼住沈娴的手腕,硬是把她收紧在怀里。
沈娴僵硬地靠着他,他轻声道:“为何突然这么抗拒我。”
她一面很想抱他,一面又克制自己不去抱他,这副身体好像超脱了自己控制似的,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
沈娴道:“我若是还能抗拒你,眼下就该用力把你推开了。”
可是她做不到。
沈娴脸上依稀有纠结和痛苦之色,又道:“或许我应该把你推开的,最近我才发现,这两年来,我都有可能被你蒙骗得团团转。”
苏折紧了紧手臂。
沈娴闭上眼,低低道:“苏折,我什么都知道了。但是我仍愿意给你和我一个机会,等你我都有足够时间的时候,我听你慢慢解释。你要知道,小腿是我的骨肉,你若不想要他,便最好也别要我。”
苏折道:“我会抓紧时间和这个机会。”
这晚的一锅羊肉没动多少,六皇子酒醒了,骂骂咧咧了一阵,但看见沈娴包扎的手背时,眼神闪了闪,声音又小了去。
沈娴和苏折出来后,吃了点腊八粥,便回了。
北夏王爷看着苏折的背影,若有所思。
六皇子望着沈娴离去的背影,嘟囔道:“这女人,真是辣得呛人。”
北夏王爷含笑道:“我看六皇子还挺喜欢。”
六皇子道:“还没人敢对我这样,她是头一个。”他周身到现在还有点钝痛,只不过看见雪里都是沈娴的血,他心气就消了。
北夏王爷道:“六皇子若是喜欢,可能也没法子。她心里装的,就只有那一人,怕是装得满满的,容不下你。”
北夏王爷是个过来人,年轻男女的心事他岂能看不懂,而且那些欲说难道的心事,他曾经也痛彻心扉地领悟过。
静娴公主,他的故人之女,深爱着那个姓苏的年轻人。
六皇子冷哼一声,道:“谁说我没法子?她心里纵然装着别人,可这个别人一不是皇亲贵胄,二也不有权有势,如何能与她匹配?况且我听说这人还是她从小的老师,将来若是昭告天下了,他怎么可能和她在一起,那可是违背纲常伦理的。所以将来能与她结缘的,必然是身份地位都能与之匹敌的人。”
北夏王爷看他一眼,道:“看来你很有自信。”
六皇子笑了笑,眼里又流露出些许与他无辜模样不同的狡猾来,道:“当然,我是势在必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