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娴眨了眨眼,眼泪瞬时从眼眶里飚了出来。
苏折抬手替她拭泪,又道:“你说你莽撞,你不行,可正是你这份莽撞和急性搅乱了我,也成就了我,成全了我。”
他细声地说,“如若不是你不顾一切、任性妄为地跑回来,我就此放弃了小腿,那不光是你一生的遗憾,可能也会是我一生的遗憾。”
“阿娴,我应该谢谢你,让我感受到这份真情可贵。往后,我不会再随便丢下他了。我理性克制了许多年,偶尔感情用事一两次,也是可以的吧。”
沈娴深吸两口气,也仍是抑制不住喉间的哽咽。
“你有你的真性情和满腔热血,那是我所没有的。没有你在的时候,我心如死水,无所在乎,谁都能被我算计进去。那样活着的我,丝毫不如现在真实。”
他的声音蛊惑人心,“至于我期望中的你的样子,如若你不是我最中意的模样,我又怎会越来越深陷难以自拔。”
他眉目染笑,“你有果断杀伐的时候,也有温柔似水的时候,不需要太优秀,这就足矣。不然我这个你口中世间最好、万里挑一的男子,还有什么用武之地呢?”
沈娴忽然就破涕为笑,“说到最后,你也不忘把自己夸上一句。”
“我只是引用了一下你的原话。”苏折低声细语地说,“说了这么多,我都还不知道你最终想要表达什么。”
沈娴沉默了一会儿,埋着头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好,好到不仅让我爱慕,还有崇拜和敬仰。而我有些自卑,突然觉得和你差距越来越大,配不上你。”
苏折神色暗转,眉梢上扬,“若是我任由你说下去,没有及时占据上风,到最后你还要把我抛弃了不成?”
沈娴:“……”
苏折道:“口口声声说着我好,却要做始乱终弃的事,你这样与负心汉有何差别。”
沈娴闷闷道:“喂,你不要说得这么严重,我只是一时想不过来。”
苏折理了理她鬓边的发丝,悠悠道:“阿娴,再好的人,也不喜欢孤独,更何况是尝到了相守相伴的滋味的人。”
沈娴低着眼帘,蹭着他的手。
“往后再说这样的话,我就该直接惩罚你。”
沈娴道:“可我还差得很远,这是不争的事实。”
“还差得很远,并不是一直和绝对的。哪里不足,还可以勤勉学习,而不是认为自己不行,消沉怠慢下去。谁的学识和阅历不是一天天积累来的,我也一样。”
沈娴抬眼撞进了苏折的眼底里,在他眼里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温和而坚定。
苏折道:“我还相信,你可以变得更好,尽管你现在已经很好。”
因为他的相信,一直笼罩在沈娴心头的消极渐渐拨开云雾,她有种醍醐灌顶的领悟。
她定定道:“你说得对,知道我自己哪里不足,就要努力提高改善,而不是把时间都用来消沉怠慢。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你,那我就更不甘心就此放弃,我一定会努力配得上你。”
苏折隐隐含笑,“好阿娴,你没有哪里配不上我。”
沈娴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苏折淡淡挑了挑眉,“既然要改变,就先从学识开始。趁着养身子的时候,多看看书。书明日我会想办法送到你院中来。”
沈娴道:“那我一定不辜负你的一番好意。”
苏折靠近她,手指抚着她的侧脸,低低道:“行军打仗之兵法论策,若是有不明白的,可以问秦如凉。但是不要与他太过亲近。”
沈娴莫名就想起上次秦如凉强吻她的事,苏折应该还不知道吧,她蓦地就有些心虚。
虽然不是出自她本意,可也算亲近了一回。
沈娴迟疑着道:“那要是……”
“要是怎么。”
沈娴看他认真的神情,不想煞风景,或者自私地一点也不想让他知道,遂道:“没事。”
苏折眯了眯眼,不置可否。
沈娴不肯说,他也不多问。
她只握着苏折的手,贪恋地贴着自己的脸,感受着他手心里的温度,舍不得放。
先前还冻手冻脚,现在有苏折在,她便一点也不觉得寒冷了。
好似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和精神。足以支撑她和苏折静静相守,感受片刻的静谧。
可就在这时,崔氏突然打开了房门,从外面进来。
结果抬眼就看见这一幕,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娴连忙放了放苏折的手。约莫被抓了个现形,耳根子又不争气地泛红。
崔氏尴尬道:“奴婢以为大人正在替公主治病,才贸然进来。奴婢这就出去。”
可刚一转身,顿了顿,又回头来道:“大人吩咐奴婢煎的药好了,要不奴婢还是放下再走吧。”
苏折道:“你守着吧,我也待不了多久,一会儿我走以后,你照顾好她。”
“欸。”崔氏应下,把药送到跟前来,便退到一旁站着。
原来这药是苏折到池春苑来时便吩咐崔氏去煎好的。
他把沈娴的身体情况知道得清清楚楚,当然也知道眼下该用什么药。
这汤药与太医开的药不同,是黑色的,闻起来倒没多大的苦味。
苏折把药递给她,道:“趁热喝。”
沈娴面不改色地接过来,刚要入口,苏折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苦一点。”
沈娴看他一眼,道:“一副药而已,还能苦到哪儿去。”
结果她刚喝一口,还没来得及咽下,顿时那股奇怪的苦药味就从她的味蕾散开,蔓延到整个口腔。
沈娴顿时一张脸就皱了起来,差点直接呕出来。
苦是很苦,她舌头都苦得发麻了,关键是气味还很怪,又腥又臭。闻的时候闻不出个所以然,只有喝道嘴里了才知道那销魂滋味。
看她苦不堪言的神色,崔氏就跟着有些唏嘘,劝道:“公主,良药苦口啊,憋着气一口喝了就好了。”
沈娴咂着嘴,好不容易咽下去了一口,眼角抽搐道:“道理我都懂,这药你来试试,我从来没喝过这么难喝的药。”